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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罪师:菊祭第4节(1 / 2)





  刘东伟无声地喃喃自语。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贸然来到天长找章桐寻求帮助了,弟弟的死,给这个女人留下了难以弥补的内心伤痕,而自己的突然出现,等同于又一次揭开快要愈合的伤疤。

  这样很残忍!

  “章大主任,我知道你很忙,现在你们处里的人手又严重不足,可是……”阿城刚想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,章桐立刻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。

  “有话快说吧,别绕来绕去,我忙着呢,没闲工夫。还有,别叫我‘主任’了,现在处里只有我一个人,就叫我‘医生’吧,听着顺耳一些。”

  阿城不由得愣住了,他嗫嚅了半天,才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所要说的话题。

  “章,章医生,张局和我刚才在商量,基于你所收到的那两个物证,我们是不是应该要着手重开十三年前的那个案子了?”

  一听这话,章桐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笔,她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城:“十三年前的案子?你所说的是不是阳明山中学女生被害的那起案子?”

  阿城认真地点点头,他在章桐身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:“没错,就是那起案子,我在查以往案件资料的时候知道的,听档案组的前辈说,死者还是我们一个警员的家属,案子至今未破,真的很让人心里难受。章医生,你知道那起案子吗?那时候我和张局还没有来这个警局工作,所以对案件的过程进展并不是很清楚。”

  “我当然记得,”章桐的目光躲闪开了,她点头,缓缓说道,“我是当班法医之一,虽然不是主检法医,但是验尸报告是由我亲自填写的。”

  “那就太好了,我正发愁怎么打听到当时负责尸检工作的法医下落,你也知道,没有当班法医的签字,重开案件的手续就不完整。”阿城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,“现在好了,万事俱备只欠东风。对了,章医生,跟我说说那件案子,听说那个警员后来出事了,是真的吗?”

  “他叫欧阳景洪,原来是缉毒组的一名出色的探员。死者就是他的独生女儿欧阳青。他女儿的突然死亡把他彻底给毁了。后来在一次行动中,他因为精神恍惚,枪支走火而错杀了自己的搭档。他为此被判了十三年的徒刑。”章桐不无遗憾地说,“他本来是一个好警察,也有着不错的前途,可是,十三年前的那个雨夜,自从他女儿的尸体被发现以后,他就再也不是他自己了。”

  阿城的脸色突然变了:“你说什么?他叫欧阳景洪?档案中我没有看到他的名字,你确定死者是他的亲生女儿吗?”

  章桐点点头:“怎么了?”

  “没什么,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。”阿城说。

  “他可是缉毒组的名人,到现在,光荣榜上还有他的名字,可惜的是他的一生被彻底改变了,他本来是个好警察,可惜啊。”

  阿城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了句:“说实话,警察也是人,也有七情六欲,遇到这样的情况,可以理解的。”

  “你说什么?”章桐一愣,她没听清楚阿城的话。

  “没什么。对了,章主任,十三年前的那件案子,为什么会成为悬案?难道就找不出哪怕一丁点的有用的证据吗?”阿城转而把话题扯开了。

  “我们已经尽力了,但是死者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,也没有结仇,唯一的可能,就是死者的尸体被发现时,浑身赤裸,没有穿衣服,也就是说,她在死前有可能遭到了性侵害。虽然说在死者的体内并没有发现生物检材样本的存在,但这并不能够排除凶手曾经使用过工具。而发现死者尸体的地方,是处于城郊结合部。那里的流动人口非常复杂。而这种流窜性的性犯罪,你也知道,临时起意较多,一般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。但是大家还是没有放弃,四处走访调查,试图寻找有用的线索。直到大半年后,一无所获的我们才不得不把它定为悬案。”

  “死者的具体死因是什么?”

  章桐想了想,回答:“机械性窒息死亡。”她伸出双手,做了一个环状,朝自己脖子上比划着,“她是被人这么用绳子给活活勒死的。至于绳索,很普通的绳子,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在市场上随处都可以买到。”

  “那尸体上的缺失部分,后来找到了吗?”

  “你是说死者的眼球?没有,一直没有找到过。”章桐肯定地点点头,遗憾地说,“大家几乎搜遍了发现尸体的现场周围两平方公里的每一寸空间,没有找到,我想,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吧。”

  “我记得当时现场刚下了一场雨,雨势不小,而尸体暴露在雨里,后果是可想而知的。”…………

  几分钟后,阿城默默地推门走出了法医处办公室,大门在他身后静静地关上。章桐完全能够理解阿城此刻难以言表的心情。阿城去年年初才结的婚,上个月当了爸爸,抛开同为警员的身份不说,作为一个父亲,阿城着实真切地感受到了欧阳景洪当年内心深处的痛苦。

  “章主任,薛警官没事吧?”实习生陈刚从屋子一角的铁皮文件柜旁抬起头,不放心地问道。

  “不用担心,我想,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罢了。”章桐轻轻摇了摇头,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。刚才,她本来很想对阿城说“别想太多。”但是,最终还是选择打消这个念头。

  迟早都会知道,何不坦然去面对呢?这样至少他会更加懂得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。

  想到这儿,章桐的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。

  傍晚回到家时,拉布拉多犬丹尼正像一头豹子一样在房间里踱着步,仿佛附近有一头已经受伤的羚羊。章桐打开房门的那一刻,它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守候在房门口,以热情的方式来迎接自己的主人回家。

  章桐轻轻叹了口气。她知道丹尼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,因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成为它真正的主人。

  丹尼的性情大变是自从罗承云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开始的。最初的几天,它几乎是不吃不喝,直到一周以后,才勉强开始少量进食。体重也因此而从最初的五十多斤下降到不足十斤。在收养丹尼以前,章桐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狗对自己主人的忠诚会延续这么长的时间。

  一阵风吹来,她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,阳台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。冬天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整间屋子。

  她赶紧关上阳台门,在伸手拉窗帘的时候,目光无意中闪过楼下小区便道对面的电线杆。此刻,正有一个人站在电线杆旁边,抬着头向自己房间所处的位置张望着,时不时还低头看着什么。天快黑了,小区的灯还没有完全打开,所以,章桐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和具体性别。

  难道是有人跟踪自己?

  可是转念一想,章桐不由得哑然失笑,这栋大楼至少有三四十户人家,也有可能是看别的地方。自己搬来这里还不到半年的时间,所以,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的。

  他轻轻叹了口气,慢慢地转身,离开了电线杆,向小区门外走去。在那一刻,他开始恨自己,恨周围的每一个人,这个世界是那么令人憎恶,没有眼泪,没有同情,只有麻木征服了所有的一切。

  4.只有一次机会

  欧阳景洪正在餐厅的停车场等着刘东伟,他已经换掉那身满是油渍的厨房工装束,穿上干净的牛仔裤和深蓝色宽松衬衫,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。可是尽管如此,却依旧能够看得出他身上的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很长时间,洗得发白不说,裤子的裤脚和衣服的袖口都被磨破了。他的头发已经全白,如果不是身份证上的年龄表明他才只有五十三岁的话,加上这张遍布皱纹的脸,说他年已古稀一点都不夸张。

  刘东伟看得出来,欧阳景洪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。衣着朴素,五十多岁了,却还要在外面为了生计而四处奔忙,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得到的。

  生活是冰冷而又残酷的。

  欧阳景洪并没有见过刘东伟,但是后者很清楚找到他工作的地方,然后把他约出来这并不难,只要一句话,欧阳景洪肯定就会乖乖地赴约。

  “我在调查你女儿被害的案子!”

  这是十三年以来,欧阳景洪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女儿,所以,他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只是记下了约会地点和时间,然后就挂断了电话。

  “你是欧阳景洪?”刘东伟问。

  老人点点头,面无表情。

  “我叫刘东伟,我在调查你女儿被害的案子。”

  他的脸上却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