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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8)(2 / 2)


  啪嗒

  下雨?

  他浑浑噩噩,头上的尖角弯下来摸了摸脸。

  魔族也仰头看了眼尖角。

  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。

  啪嗒。

  又一滴砸入他的眼球。

  红的。

  他想起来了,这是血的味道。

  魔族猛地一顿,另一只没被袭击的眼球颤动着。

  他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血域。红色的,青色的,绿色的,灰色的赤红残月下,昝城久违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。

  由血与肉组成。

  魔将在看戏。

  红叉店内,净光原本也在看戏。

  他虽亲眼看着那异物从屋中离开,却无法窥探其真身,故而净光着实不知那后面遮天盖日挡在妖族前面的魔,便是那瘦瘦弱弱站在谢忱山身旁的书生。

  但是随着时间推移,净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直到最后

  Ż

  他扒在窗边,忍不住干呕了好几声。

  是了。

  尽管净光是佛修,打小就跟着师兄们修炼,更是在这魔域中历练了数个月。

  可此刻,昝城满目皆是炼狱。血肉模糊已经不能形容,用尸横遍野更能表达净光宛如看到人间地狱行走地上。

  纵然那些都是妖魔,可身为佛修,心中如何没有悲怜之心?

  Ż

  他又忍不住痉挛了一下。

  许是这些动静过于聒噪,净空醒了。

  而他初醒,第一反应便是坐起身来掐诀念经,视线紧张地扫射起来,直到看到站在另一处窗边的谢忱山与作呕的师弟

  师弟!

  净空连忙下了床,几步走到净光的身前搀扶着痉挛的师弟,正打算问。

  窗外飘来一缕雨丝,打湿了他的袖口。

  是雨?

  是妖血!

  净空停顿了瞬息,脸色大变,拖着净光数步弹离了窗户,一手搭在净光的肩上,正欲要帮他守住灵台本心。

  随他去。

  在此时此地,不复往日温和,反倒显得有些清冷幽静的嗓音响起。

  谢忱山立于窗边,灰袍随风微动。

  可不知为何,那些能轻易打透净空袖口的血丝却丝毫不能沾染谢忱山分毫。

  净空只听到他的声线如水般在屋内静静流淌。

  他的根基不差,心性却过躁,容易被外物动摇干扰。此桩是祸事,也是他的机缘。

  净空按在师弟肩膀上的大手颤抖了两下。

  他自然明白无灯的意思。

  小师弟被他们娇宠太过,此刻确实是一个好时机,能够好好锤炼一番净光。

  他们这些做师长的不舍娇惯,怕也是被大师给看出来了。

  净空扶着净光坐下,恭恭敬敬冲着谢忱山行礼:多谢大师方才助我恢复,小师弟被我们娇宠过头,大师所说虽然有理,可要是魔气入了体

  谢忱山幽幽望了他一眼,顿觉这种护崽的老母鸡为何偏在这时候醒来,忒个烦人。

  净空絮叨了半天,想起无灯的身份,又讪讪收住嘴,

  有无灯在这里,着实是不必怕。

  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已经进入混沌状态的净光,这才扭头去看外头那片绝然不正常的天地。他定定看了许久,那口屏住的呼吸才长长吐了出来。

  魔尊,果然暴虐嗜杀,世间少有。

  净空不能怪小师弟的畏惧与浑噩,因为哪怕是他旁观,心头的震撼与瑟缩全然不会少上片刻。

  魔尊太过强大了。

  其强悍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,只是沉甸甸压在心口。

  说不出,吐不出,却如此可怖。

  这次不比大半年前那回,那时候他可以非常肯定告诉师弟,魔尊是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。可是眼下如此疯魔的景象,整个魔域光是肉眼所见,便是血流成河。

  净空又如何能够肯定,这次魔尊就能够遵守他所发下的律令?

  无灯大师,您不打算做些什么吗?

  净空也忍不住问出了师弟曾经有过的困惑。

  谢忱山揣着手,漫不经心地说道:做什么?我是替妖族强出头呢?还是为魔尊做个肉盾?你却是来说说哪一处值当我去趟这浑水?

  净空语塞,片刻后轻声说道:魔尊的杀性毕竟过重,虽然他现在对准了妖族,可保不准哪一日就对人族动手

  肩膀上刚刚愈合的伤口还隐隐作痛,谢忱山的心情并不如他表面那么好。

  听着净空那一套不知听了多少相似规劝的口吻,些许不耐烦便飞上眉宇。诚如孟侠所言,谢忱山是一个面上看着优雅温和的人,可实则却是疏离淡漠,脾气也有些不大好。

  他不高兴了,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痛快。

  谢忱山抬手甩袖,轻飘飘甩出一颗淡白光球。

  直冲净光的脑门而去。

  净空悚然一惊,立刻住嘴朝师弟冲了过去。

  可是那一颗淡白光球的速度分明看着慢吞吞,却远比净空的速度还要快,在他将能触及前就直接融入了净光的身体内。

  大师

  净空瞪大了眼。

  净光在下一刻痛苦地仰头,面上青筋暴起,双目血红,就连嘴里也不住发出痛呼的呓语。

  鬼叫什么?谢忱山斜靠在窗边,不紧不慢地说道,他要是能消化得干净,往后就不会这般轻易就被动摇了本心灵台,还不赶快为他护法?

  净空看着师弟痛苦狰狞的模样,哪里还敢去分神外头的事情,连忙在他身旁盘膝坐下,时时刻刻紧盯着净光。

  这种法子进展神速,乃是需要修为高强者醍醐灌顶,若能消化,短期内便可跃进一大筹。

  可是痛苦。

  非常、非常痛苦。

  谢忱山随手给他们俩布下了一个静音守心的法阵,这才继续看着外头的血色。

  在那片血蒙蒙中,谢忱山微微蹙眉。

  魔尊的气息似乎有些驳杂。

  奇怪。

  魔域的这一通混乱持续了整整十日。

  对于修炼之人来说,十日这个时间不过是白马过隙,转瞬即逝。

  可身处其中,方才有感这十日究竟多么可怖。

  昝城毁了个一干二净。

  而前来的数万妖族,无一剩存。

  因为魔尊太过尽兴,尽兴到压根不在乎这底下究竟是什么,恣意张狂,放纵随性,嗜杀残暴,毫无怜悯之心随便一扯,就能扯出七八句类似的话。

  奇怪的是,红叉店却还留存着。

  等这消息流传到界外,便算是再看不惯魔尊的人,在痛骂他过于残暴肆虐的同时,也需得不情不愿地说上一句魔尊好守诺。

  多谢大师护送我们离开。

  幽都山脚下,高大些的净空恭敬行了大礼。

  他的背上背着仍在昏迷的净光。

  尽管净光还没有恢复,可是日益感受着他的情况的净空却很清楚,师弟的气息越来越强盛了。

  净空心中对谢忱山自然满怀感激。

  更何况在昝城混乱的时候,也是无灯护送着他们平安离开。

  不然依着净空这金丹期的实力,不一定能够护着他与师弟的平安周全。

  出了幽都山后,不可停留,立刻一路折返你们宗门。魔域的动荡必然会传到其他两族,届时来探访的诸多暗流,你不一定能抵得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