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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节(1 / 2)





  周祈扒开领子看看尸首后背的血坠,又给他掩上。

  “潘别驾刚才所言怕是不实吧?”周祈冷笑道。

  潘别驾面上一紧,随即显出些怒色:“周将军指责下官说话不实,可有真凭实据?”

  崔熠见他对周祈不敬,先瞪他一眼。

  “这屋里半掩窗帘,床上被褥散乱,死者却老老实实穿着衣服笔挺躺着;死者头发蓬乱,挽得髻却结实;衣袍都皱巴成这德行了,却穿得整整齐齐的——最特别的,这床褥上的白色班污又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周祈长眉挑起,看着潘别驾,“都是男人,这个不用我说吧?”

  潘别驾面色大变。

  崔熠走去尸首旁查看。

  屋外脚步声,谢庸和大理寺仵作吴怀仁走进来。

  吴怀仁虽是胖子,却是个灵活的胖子,快步上前给崔熠、周祈行礼,顺便也给那位倒霉的别驾行个礼,然后便去验尸,周祈、崔熠给他挪地方。

  谢庸也近前看看尸首,又打量打量这屋子,扭头对潘别驾道:“别驾当知道,这尸首、这屋子都是会说话的。”

  崔熠亦怒斥:“还不实话实说?”

  潘别驾慢慢跪在地上,腰也塌了,刚才脸上的怒色也不见了:“下官,下官也是为大局着想。他们撞门进来,见这史端赤身裸体死在床上,身上又无伤痕,这传扬出去,不知会被说成什么样,不但于史生自己名声有碍,于建州士子名声有碍,便是对整个士林名声亦是不好,如今多少人都说‘进士浮薄’……”

  不待谢庸、周祈说什么,崔熠先气笑了:“故而你就让人给他穿好衣服、重绑了头发,做出这样假象来?你不怕这史端死不瞑目,半夜去找你?”

  潘别驾却又梗起脖子,“这院门在里面插着,墙又这般高,断无外人进来的可能。这史端惯常是个风流的,他身上全无伤痕,赤身裸体,身下又有脏污,能是怎么死的?想来是——自渎纵欲过度而死,倒也没什么死不瞑目的……”

  崔熠冷哼:“你怎么知道这院墙没人能进来?旁人不说,就周将军,进来不费吹灰之力。”说着极自豪地看看周祈。

  周祈微皱眉,一时觉得有点别扭,一时又觉得能跳得这般高墙确也是个值得自豪的事。周祈又扭头看谢庸。

  谢庸对周祈、崔熠的话恍若不闻,只是看着潘别驾:“潘别驾外任亲民官这么久,不知道断案切忌武断预判吗?”

  潘别驾抬头,对上谢庸清冷的目光,又低下头,“下官,下官……”

  吴怀仁已经初步验看完了尸首,挺着颤巍巍的肚子站起来,喘口气,叉手而立。

  潘别驾还有点眼色,赶忙退出去。

  吴怀仁道:“亡者面色青紫,眼膜有血色,血坠暗紫,有窒息而死之特征;但其脖颈未见扼痕、勒痕,口唇内无伤,并不是被扼死、勒死或捂死的;其四肢、躯干亦无伤痕,再结合身下精斑看——确实像脱症而亡。”

  第49章 史生其人

  “这脱症而亡者, 有不少是从前便有心疾的, 再有就是用药无度,除了那专门助兴之药,还有五行散等丹药……”吴怀仁停住嘴。

  本朝人秉承魏晋遗风,不只道士们,达官显贵士大夫也多有好丹药者。这些丹药性热,除了要行化,服用者大多在房事上无有节制, 故而常有不要脸的道士吹嘘夜御十女,又有本求长生却死在侍妾床上的贵人。其实,本朝有两位皇帝之崩殂便有这样那样的传闻……

  吴怀仁是个谨慎人, 知道在座几位都懂,便点到为止, 改说其他:“据其血坠推测,死者大概亡故于昨晚亥时许, 最晚不超过子时。死者口中有酒气, 不知是暮食喝过酒,还是果真服了什么药,用酒做引,催其药性。其口中有少许上呕之物,我用银针探过,未曾变色。心疾及其他多种疾病发作,都常伴有或严重或轻微的上呕。”

  崔熠问:“可用剖尸吗?”

  “剖尸,这心疾和用药, 许能验出来,许也验不出来。下官从前说过,患心疾者,其心脏格外肥大的能验出;至于药,若那药本身毒性甚大,便能验出来,若是助兴之药,怕是验不出来。”

  禀告完了,吴怀仁便垂手而立,等候示下。

  此案虽报到了京兆府,但因死者是建州贡举,郑府尹又是个能推出去就推出去的,当下便将其直接移交到了大理寺。

  如此倒也便宜,谢庸让吴怀仁带着尸首先回大理寺,他与崔熠、周祈则留下接着探查。

  吴怀仁领着衙差把尸首搬走,谢、崔、周三人又兵分两路,周祈在屋里搜查,谢庸和崔熠则去问询潘别驾。

  潘别驾面色不太好,在院中恭立着,幞头和肩背上落了一层雪花。

  谢庸神情已无刚才的冷冽,甚至带了些亲切,“劳别驾久候,这里杂乱,我看外面有小亭,我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吧。”

  潘别驾面色微松,连忙道“是”。

  出了门,谢庸往不远处的假山亭子走:“明日就是礼部试了,这史生真是可惜啊。”

  “是,史端是建州这几个贡举里才情最好的。”潘别驾道。因在屋里的事,潘别驾此时说话比开始对着崔熠和周祈时要拘束许多。

  “听说是别驾的人先发现这史生出事的?”

  潘别驾刚张嘴要解释,便听谢少卿道:“想来是明日要考试了,别驾惦记着,要叫他们去提点几句?”

  潘别驾面上又一松:“是。”

  “别驾对士子们很是关怀啊。”

  潘别驾忙施礼:“这是下官的分内之事。”

  谢庸微笑一下,“潘别驾对诸生这般关怀,一路从南边行来,又一起在长安住了这么久,对他们的性情秉性想来是熟的。潘别驾与某说说这史生吧。”

  “这史生出身贫寒,听说幼年时靠族人救济才得读书,却委实有天分有才情,只是性子放荡不羁了些,大约才子总是如此的。”

  想到面前这位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,看这周身气度,大概也是正经进士及第的“才子”,潘别驾面色一变,赶忙请罪。

  谢庸笑着摆手:“无需如此。才子多风流,这本是实话。某虽进士及第,却不是什么才子,不过靠得死读书罢了。”

  潘别驾赔笑,又恭维两句,气氛越发和缓下来。